鱼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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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PS向

　　魏大勋借来自己助理的账号今天第三次登录微博时，大数据送来的依旧是铺天盖地的春山学和几条经久不衰的热搜。他觉得无趣，锁上手机丢到一旁，那东西就顺着沙发缝隙滑进了两个垫子中央。他原本还想哼哼两声，但实在是累急眼了，索性整个人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沙发上，半晌后又踢掉拖鞋换了两次姿势，舒舒服服地歪在那里，开始叫魂。

　　“魏晨~哥~晨哥~”

　　“干嘛啊，我还没死呢？”

　　煮夫从厨房的隔断后面探了个头，见他歪在那里仰着脑袋，把刚切开的红柚抱了出来在岛台前坐下了。大狗没得到想要的关注，这会儿有了力气哼唧起来，魏晨就着他翻来覆去的声音陪他聊闲。

　　“不是说累吗？这就闲不住了？”

　　“累归累，我还是挺高兴的。”

　　“我看你前几天汗流浃背那样儿，不像是很高兴啊？”

　　“……你别说这事儿了。我觉着他不是故意的。”

　　“我也觉得他不是故意的。”

　　魏晨在吧台前剥着柚子，头也不抬，只是语气平和地认同他。他笑了笑，扭头看向窗外。大落地窗外面的景色还不错，趁夜色看得见霓虹，也看得见微弱的星光。一时兴起，他喊魏晨把灯关了，那人一边说着手还湿，一边快步走到门口用胳膊肘拨了一下开关。他萎在沙发上又换了几次姿势都找不到感觉，直到魏晨端着一盒摆好的柚子果肉过来坐下，他才立刻靠在了那人身上，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谢谢哥。”

　　“起来坐好了，我都给你扒了，我还得喂你嘴里是吧？”

　　“别啊，你就直接喂我吧！”

　　他背靠着他哥，所以看不到那个人的表情或动作，只能听见微弱的窸窣，下一秒柚子肉就被递到了面前。他故意去咬魏晨的手，对方轻笑了几声，用手捧着他的下巴，捏住他的腮帮子不让他嚼，他哼哼了好一阵对方才罢休。果肉很甜，这会儿在他嘴里被压得汁水四溢，他坐起身来擦了擦嘴角和脸，撒着娇埋怨。

　　“下手太黑了你。”

　　“我觉着换成是我也一样。”

　　魏大勋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笑笑，不点头也不否认。他又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总觉得以前的回忆也不那么清晰了。

　　“换成是谁，他也一样。”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做过一些会让自己遗憾或后悔的事情。

　　魏大勋倒是谈不上后悔，他只是有时觉得人变得很快，明明认识的时候不是那样的，但眨眼间一切天翻地覆。不过可能是他识人不清，也许那个人从最开始就是那样的，但他们毕竟交换了一段美好的青春，他不想用这种恶意来揣测任何人。

　　但是有些事，他并不是很能接受。

　　他扭头从侧下方看着魏晨优越的下颌线，对方也发现了他在看，睁大了那双清亮的眼睛，似乎很认真地在好奇。他不知道自己想要打抱不平什么，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腮帮子，没头没尾地开口：“他说你是他偶像。”

　　“他还说你是他好兄弟呢。张嘴。”

　　魏大勋听话地张开嘴，魏晨塞了块清甜的柚子过来，他就着那人的手吃掉了果肉，含糊不清地嘀咕：“真挺甜的。”

　　“能不甜吗，我特意挑的。”

　　好像从春晚的风波结束后，他俩的生活就一直挺好的。平静又说不上平静，风浪铺天盖地，只是魏晨摇着小船安静地前行，他也假装看不见那些暗潮汹涌，兢兢业业做着自己的事情。前些天还有好友跟他打趣将来跟魏晨单独录一版上春山的事情，他来了兴致，拉着人在某个知名K歌软件里录了一版，还挺满意，转手群发给了不少人。

　　梗王就坐在一边默默看他操作，过了一会儿问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啊？啥事？”

　　“你忘了说新年快乐。”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毫无道理地笑倒在魏晨身上，嘴里念叨着什么“记忆消除术”。那人用那双纯粹的眼睛看着他，好像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一副很茫然的神情，只是嘴角抿起了个浅浅的弧度。

　　“你啥时候睡觉去？”

　　“我刚吃完饭不得消化消化啊？”

　　“你刚——你都吃完三个多小时了。”

　　“那我刚吃完柚子呢！”

　　“这个好消化，起来转两圈就没了。”

　　“嗯~我不。”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琢磨着自己一米八三的大个儿，魏晨拿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但那人一身腱子肉也不是白练的，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一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肩头，稍微一用力，他顺势晃了一下，天旋地转了一秒之后，两人就像是在跳探戈一样立在了客厅中间。他懵懵地往后退了一步，没好好打理的头发散落下来，挡住了一只眼睛。魏晨想伸手给他整理一下，他一把攥住了那人的手腕，笑得暖洋洋的。

　　“哥我给你表演个东西！”

　　“你能不能给我表演个睡觉？”

　　“我真个表演个东西！这个好玩儿！”

　　“啊行行行……”

　　魏大勋像只骄傲的公鸡一样昂起头来，跟魏晨十指相扣，然后摆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探戈切克姿势。魏晨被他拽得整个人往前踉跄了半步，本来抓着他的手，因为重心不稳直接双手都搂在了他腰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他站直了身子得意洋洋地问自己帅不帅，身后的尾巴摇得飞快。

　　“行，脑袋甩得挺好的。”

　　“嘁，不懂得欣赏。凡夫俗子！”

　　“好了勋总，快去吧啊。”

　　大狗撇撇嘴回屋洗漱去了。本以为这个妖艳头子这下能消停会儿了，没想到他挂上耳机刚改了两个小节的旋律，那头就又喊了起来。

　　“哥我睡了哈！”

　　“你睡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我真睡了！”

　　魏晨从桌前抬头看了在卧室门口长虫一样扭动的魏大勋一眼，不由得失笑：“你怎么？你要站着睡？人家小龙女都知道躺绳上。”

　　“我把门拆了，我睡门上。”

　　“你敢把门拆了，你就出去住酒店。”

　　“你跟我一块儿去不？”

　　“这是我家！”

　　“这话说的，”魏大勋笑嘻嘻地半倚在门上看他，“咱俩分这清干啥？”

　　“你是真行，你生怕气不死我。”

　　魏大勋扶着门框摆出了一个相当妖娆的姿势，朝魏晨抛了个媚眼。可惜他个头太大，身体又不够软，像个扭曲的木头桩子。魏晨看出他今天晚上是消停不了了，亲自把人拎回屋里塞进被窝，顺势在被子上坐下，免得人打个滚出来。那只大狗就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扯扯被把胳膊露出来，撑起上半身冲着他傻笑。

　　“你这两天还有什么安排？”

　　“彩排呗，元宵晚会。”

　　“那就老老实实睡~觉~。”

　　魏晨伸手拍了一下魏大勋的额头，眼看着那个戏精把嘴撅了起来开始扮可怜，半是威胁半是玩笑地把他的嘴唇捏成了鸭子嘴。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而后说不清是谁主动，浅吻了彼此。

　　“我真的一会儿就来。”

　　“哦，你忙你的。我就想跟你说一声，我过两天约好了跟昊然吃饭嘁，不回来了。”

　　“你俩……告诉若昀了？”

　　“那他告没告诉我不知道，我这不是先告诉你了嘛。”

　　“到时候需要我接你就打个电话。少喝点，不许在地上打滚。”

　　“我啥时候——行，行行行，都听你的，哥。”

　　事实证明，在这种事情上，魏晨的直觉从没出过错。魏大勋跟刘昊然约好的那天才过十二点，他就接到了电话，不过不是魏大勋的电话，而是张若昀的电话。他一开始懵懵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着对方语气不太好，无辜地询问怎么了。

　　“大勋跟昊然出来喝酒你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立刻去车库提车，直接开到了魏大勋一早告诉他的饭店那里。张若昀还在独自努力试图搬运那两条大傻狗。他在后面看了一会儿，然后礼貌地开口，还冷不丁把张大胆吓了一跳。

　　“需要帮忙吗？”

　　看清来者何人之后，张若昀搓着手点了点头，魏晨就先帮他把刘昊然搬回了车上。那人趴在后座还不老实，搂着抱枕甜兮兮地喊若昀哥哥，叽里咕噜地说情话。车门外，张若昀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优雅地伸腿把刘昊然的脚踢了进去，然后摔上了车门。

　　“你们俩怎么办？”

　　“不要紧，我带他回家。”

　　“下回提前跟我说一声，”张若昀有些焦虑地扶着车门，咬牙切齿道：“我得做好心理准备。”

　　“大勋还以为昊然告诉你了，”魏晨好心补刀，“他跟我说了，我以为你知道呢。”

　　“你们仨没一个靠谱的，走了！”

　　魏晨目送着那辆别克消失在视野里之后才回头，魏大勋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抱着一颗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神似乎在埋怨他没有第一时间关注到自己，这会儿见他看过来，哼了一声把脸也蹭在了树干上。他歪头笑了笑，走过去跟人玩捉迷藏一样绕着树轻声细语地问：“这是谁啊？啊？这是谁大半夜在外面喝成这样了？”

　　“不道！你不认识我！”

　　“行了，别藏了，我都看见你了。出来吧，回家了。”

　　似乎是对回家这个说法动了心，傻狗悄悄露头看他，笑得憨憨的：“你带我回家啊？”

　　“走吧？”

　　魏大勋醉得没有刘昊然那么厉害，他勉强直立行走上了车，一沾车座就着，一直睡到了到家也没醒。魏晨没急着叫他，稍微调亮了一点车顶灯，顺手还开了个抒情电台，然后就开始无声地回消息。魏大勋又睡了一个多小时才醒过来，他做了个梦惊醒的，闹出的动静太大，把前面已经开始闭目养神的魏晨都吓了一跳。司机也跟着一凛，睁开眼回眸看他，那家伙正狼狈地擦着嘴角。

　　“醒了？”

　　“醒了……”

　　“你看看你把我车弄得。”

　　“对不住啊哥，要不回头我给你洗吧？”

　　“先别管这个，先回去。”

　　大狗刚耷拉着尾巴进门就被魏晨扒了个精光塞进了浴室里。有人伺候，他也乐享其成，倒是很配合地坐在里头，看着他哥来回来去地打转给他找浴盐和浴球一类的东西。

　　“不许动。”

　　“我不动。”

　　魏大勋趴在浴缸沿上打着酒嗝，头发都淋湿了，身体整个没在雪白的泡沫中。魏晨拿了个沐浴球过来挤上沐浴露把他仔仔细细地搓了一遍，那人似乎是有些痒，一直在躲，被一把按住了脑袋。下巴磕在缸上，他开始大声哼哼，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魏晨敷衍地摸了他下巴两把，揽着他的后背哄他翻过身来。

　　“哥我累了，不想动……”

　　“那我就把你和脏衣服一起扔出去了。”

　　大狗用谴责的目光瞪了他一会儿，还是乖乖地翻过来了。他虽然嘴上没闲着一直在教训，动作却很温柔，把这只泥狗冲干净之后丢给人一块浴巾，包好了蹭树蹭脏的大衣打算过几天送去干洗。水还是温的，魏大勋的酒也没有完全醒。他把下巴也埋进清澈的水里玩了起来，然后突然兴起，掬起一捧水朝着魏晨的方向泼了过去。房主的衣服湿了大半后慢慢回头看向他，他似乎清醒过来了，又把自己往水里藏了藏，小心翼翼地讪笑：“哥，我喝大了。”

　　“我以为你想洗鸳鸯浴呢。”

　　“那也行——哥！晨哥！你把拖把放下！”

　　“我拖地！你弄一地水出来摔死在我家里怎么办？”

　　魏晨勤勤恳恳地打扫房间的时候，大狗灰溜溜地从水里出来了。他乖巧地自己放了水，在梳妆镜前擦头发，欣赏着自己现在还泛着酡红的帅脸。

　　“你说刘昊然现在干啥呢？”

　　“他还能干啥？”

　　“也是哈，都这个点儿了。”

　　“你也知道都这个点儿了，这个点儿了我还撅着屁股拖地呢。”

　　魏大勋闻言蒙着毛巾回头，顺手在魏晨的臀侧拍了一下。他嘻嘻哈哈打算扭头就跑，果然脚下一滑差一点以头抢地。魏晨接得快，不过还是被他一百几十斤的体重压得往后退了半步，紧紧搂住了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魏大勋只是呼吸快了几秒，然后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把胳膊环在了他哥腰上，开始摸索起自己的胳膊来。

　　“滴溜滑。”

　　“把衣服穿上。”

　　“你也摸摸呗，真滴溜滑。”

　　“下次你要是再喝这么多酒，我不去接你了。”

　　“别，我穿……我穿还不行吗。”

　　魏大勋放过屋主后在柜子里翻了一会儿，随便拿了件魏晨的睡衣穿上。滚进被子之后他困得睁不开眼了，看着人还在床边走来走去，模糊地嘟囔：“你想不想看我穿那个白雪公主了……？”

　　“我自己会做梦，你快睡你的吧。”

　　“别做梦啊……元旦我穿给你瞧瞧……”

　　“元旦？”

　　无人应答这个过于明显的口误，只剩温柔绵长的呼吸声，给这一晚的折腾画上休止符。魏大勋是有些孩子气的，那是一种跟他的成熟和稳重相得益彰的幼稚，像是在外面装了太久的大人，回到小窝里终于可以放肆地当一回别人的小孩。他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所以如果有人肯给他依靠，他也一定会心怀感恩地靠上去。只是这一靠要靠多久，就不是他能掌握的了。

　　魏晨轻笑着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支某人上次恶作剧之后就一直藏在那里的彩笔，在他脸上画了几笔，然后亲了一口他还没被殃及的脸颊。

　　“你啊……睡吧。”

　　-END.